Suupu mekan ido(一起吃飯)
今年夏天,我們前往南投縣仁愛鄉清流部落,執行中興大學USR計畫「清流部落賽德克族風華再現」。我們與樸溯永續發展協會共同舉辦「2020清流部落共學趣-認識賽德克織材製作與植物」工作坊,在八天當中,從苧麻採收、刮麻、揉麻、捻線到染色、線材整理,由部落老中青三代協力完成。由於熟悉傳統織材、織布技藝的耆老年事已高,協會理事長瑪姮.巴丸(Mahung Pawan,我們都跟著部落的人稱呼她為團媽)希望將工作坊內容進全程攝錄為教學影片,我們組成團隊前往協助。
在八天的工作坊期間,本工作團隊的影像紀錄不僅完整收錄了賽德克族紡織材料的製作過程,也捕捉了傳統織布文化中的性別分工、古語詞彙、就地取材的生活智慧、部落文化傳承的記憶等,帶有豐富在地特色的文化價值與意涵。團媽的母親Lubi(79歲)跟Rabe(78歲)兩位阿嬤從小一起長大,她們提到小時候跟著父母走三個小時到山上種植苧麻、地瓜的記憶。部落的人透過mssbarux(換工),到彼此的田地幫忙。女性背後背著小孩,邊走邊進行捻線,在一天繁忙的農事及家務勞動後,夜深人靜還得趕工織布。
活動結束後的下午,我們在團媽協助下訪談了Lubi。Lubi以族語講述她的養母馬紅.莫那(Mahung Mona)作為莫那魯道家族唯一的倖存者,常在織布時吟唱賽德克族歌謠,有悲傷的,也有快樂的。訪談結束走回民宿的路上,不知道聊起甚麼,團媽突然提起她們家的戶籍資料裡,有好幾個部落裡的人。她好奇地詢問母親,為什麼他們會在家裡的戶籍內。Lubi告訴她,那些都是「Suupu mekan ido(一起吃飯)」的,霧社事件後暫時寄居在家裡的人。有些是孤兒,有些是跟父母走散,或是父母比孩子晚到部落。等到他們的父母來到部落,或是結婚成家後,他們就離開了。
近九十年前,幾乎被滅族的賽德克抗日族人含淚依照Gaya燒毀家屋,被日本人強制遷移到川中島。在日本人警察嚴密的監督下,有些族人因為失去親人、事件創傷、環境的不適應、以及對未來的悲觀而上吊自殺。靠著互相扶持而存活下來的族人,在辛勤努力及勇敢承擔下,終於創造出今日清流部落豐富的農業及生態景觀。
民國65年政府提倡土地重劃,每戶負擔三分之一的費用(數萬元),並休耕三年。Rabe阿嬤回憶,鄰近的中原、眉原、清流三個部落當中,只有清流部落接受土地重劃。團媽的父親也因而到台北當板模工人,以維持休耕期間的家計。土地重劃完成,部落的人努力工作,在數年內便將政府提供的無息貸款還清。原本充滿石礫、面積零碎的土地,成為大塊整齊、水利設施完備的農田,為部落帶來富足生活牧歌的田野風光。
921地震後部落發展社區營造與文化觀光。團媽在七、八年前從都市回到部落後,將部落的孩子聚集在一起,透過老少共學復興傳統賽德克族文化,她也因而成為「團體的媽媽」。我們的織材工作坊結束後,部落的孩子已經能獨立舉辦夏令營,讓團媽感到非常欣慰。
清流部落傷痛但堅強的家園重建之歷程與精神,成為推動本校USR計畫的最大動力。我們引介台達電CSR協助清流橋點燈,為部落指引回家的路。進而舉辦傳統家屋藤編、織材工作坊,推動傳統文化的老少共學與傳承。同時,與順益原住民博物館合作,利用,AR/VR互動技術重現家屋建造與神話傳說。未來規劃導入太陽能發電、自駕車等綠能科技,並協助部落建置生態導覽步道、族語植物圖鑑、三酸產業等發展深度歷史、文化及生態觀光產業,並引領中興大學學生探訪部落的歷史經驗及文化意涵。
群體與個人的生命如何延續?在環境變遷、天災人禍的衝擊下,斷裂的族群生命、歷史、語言及文化,如何藉由重建與創生,再次尋回?清流部落霧社事件餘生者的故事,對於人類的「永續」,提供引人深思的啟示。工作坊八天期間,我們作為在部落與族人「Suupu mekan ido(一起吃飯)」,也思考如何透過族群歷史文化的記憶與傳承,銜接過去、現在與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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